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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留学生的武术情结:在中国解乡愁 在家乡求知音)
北京起飞,巴黎转机,最终抵达利伯维尔。从2008年起,周埃乐每年都要在这条航线上进行两次往返,为期两天的航程,把这个27岁的加蓬姑娘成长的轨迹,划定在赤道和北回归线以北这两端。但这个暑假开始时,还在北京的周埃乐决定“暂时不回国了,我想去中国的其他城市看看。”因为,明年暑假再次到来时,她将拿着单程票离开北京。
“中加关系很好,我有奖学金。”这两个理由让周埃乐的父亲决定将20岁的女儿送到中国,尽管妈妈对距离有些抱怨,“但我爸说了算。”
在加蓬,周埃乐见过很多中国人,可在出发的前一刻,她对中国还是一无所知,“好在还有弟弟同行”。下了飞机,说法语的两人意识到,“不得不在短期内同时学英语和中文。”但一年后,周埃乐还在坚持,而弟弟选择转到法国读书,“我爸很生气,觉得为什么女儿能坚持的事情儿子做不到。我想告诉他,因为我喜欢中国,中文和中国文化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尤其是武术,对我有很大启发。”
习武之前,关于武术,周埃乐脑子里全是旧印象,来自“我爸看了无数遍的李小龙电影全集”,部分源于担任加蓬国家武术协会主席的叔叔吕克·本扎,但这些零散的记忆始终唤不起周埃乐对武术的兴趣,直到她在母校北京科技大学操场上看到“一个老外帅哥在练武术”。“如何搭讪那个绿色眼睛的男孩”成了她对武术最主动的尝试,结果,男孩早已毕业回国,周埃乐却真的爱上了武术,“学武术是我命中注定的事,只是上帝要找到方法去吸引我,那个帅哥就是方法。”
在周埃乐进行中国行的规划时,欧阳朝霞已经定好了7月中旬返回美国的机票。“原来的五道口街道很窄,这里除了一个个学校组成的方块,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用手捋了捋披肩的金发,欧阳朝霞打量着窗外从五道口地铁站涌出的人群,如今,这片云集众多高校的区域,曾因学区房价格骇人被打趣为“宇宙的中心”。关于五道口的变迁,欧阳朝霞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讲得生动而真实,因为22岁的她在中国已经生活了18年。
4岁随父母来到中国,在杭州度过童年的欧阳朝霞自称是“杭州人”。身材单薄、声音细微、语境里装满了舒婷《致橡树》的浪漫,这个钟情复姓的姑娘确实有种江南气韵,但“讨厌将‘90后’笼统归纳”、质疑宫保鸡丁“一道挺好的菜怎么变成了外国人菜?”透露出美国女孩的倔强与个性,这一点,从她对武术的选择上可见一斑。
棍术、刀术、长拳、剑术,有时天未亮,有时夜色深沉,北京语言大学的操场上总能看见欧阳朝霞在“舞枪弄棒”。而她对武术的印象,则来源于小时候学杂技的中国朋友,和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但真正“不止于旁观”同样“与一个帅哥有关”。哥哥练拳的姿态让欧阳朝霞“着迷”,所以,当哥哥从北京语言大学毕业后,她便成了学校里的“老队员”,“参加过两次传统养生运动比赛、两次首都高校武术比赛和外国留学生的武林大赛。”频繁的比赛和训练,让欧阳朝霞不得不每隔两个月去一趟上地,那是“为了在北京体育大学附近买一双武术鞋。”
“我想,都是留学生比赛,太简单了,没想到高手特别多,水平特别高。”欧阳朝霞所说的留学生武林大赛,周埃乐也抱着“玩儿”的心态参加了,她打开手机里储存的陈氏56式太极拳视频,抬了抬眉毛说:“我今年是太极拳女子第二名,下去得跟着好好练,明年必须得第一。”比赛当天,她穿了一身玫红色的武术服,“淘宝上淘的,才300元。”
让周埃乐惊叹的众多高手中,在全国大学生武术锦标赛两次拿到第三名的德国留学生菲力便是佼佼者。今年7月,菲力从首都体育学院毕业后踏上归途,但他已算好返回中国的时间,“我会在德国陪陪家人,继续在德国拍电影,明年回北京找工作。”对菲力来说,看好中国,不是靠5年在北京的生活得出结论,毕竟这里“人太多,空气也不好”,只不过,他小时候燃起的“武术家梦”在身处中国的这几年越烧越旺。
10多年前,一个“来自少林寺的中国人”在德国比勒菲尔德开了武馆,想模仿功夫电影动作的菲力兄弟俩马上拜师学艺,“在德国还有别的功夫学校,但老师不是中国人,教的武术不地道”,所以,“即便中国老师不会德语,我们也毫不介意。”少林功夫丰富的动作和高难度,让菲力“一开始学就爱上了”,从此,到中国学武术便成了这个德国少年勾勒的未来。
菲力带着所学去了很多地方,在这次回家的路上,他在奥地利参加了一个“类似演唱会”的秀,日落的海岸边,灯光打在以长城、兵马俑作背景的舞台上,菲力和同伴用拳脚诠释了中国武术的神秘,但除了“神秘”,武术的概念很难在没有中国文化生根的地方清晰,“我想过教德国人武术,但非常难,以我所学的专业想回德国找工作,几乎不可能。”
“学武术不能只学招式,尤其对老外而言,必须对中国文化有所体会,才能抓到精髓。”菲力的困扰得到周埃乐的认同,虽然加蓬也有不少武术馆,“但没有中国老师、没有中国的传统思想,就推广不了真正的武术。”欧阳朝霞每次回到美国,也会向朋友展示武术套路,虽然不乏掌声与喝彩,“但最简单的动作他们都觉得很厉害”,秀了几次后,成就感便消失殆尽了。
于他们而言,练习武术是一件孤独的事,顶多是少数人的狂欢。周埃乐对中国青年报记者“抱怨”道:“你们中国学生也没有多少会武术的”“留学生很懒,打听的人多,真练的也没几个。”但每次通过武术触碰到更多中国的气息,就能让他们体会到待在北京最大的“便利”。
比赛或表演虽然不多,但总能结识新朋友,对异乡人而言足以消解孤军奋战的聊赖;欧阳朝霞甚至因身背刀、棍等“武器”去食堂排队,引起了现任男友的注意,从而收获了爱情;至于所学专业“4年只有我一个老外”的周埃乐,便学着在生活中发现中国武术的细枝末节,学校食堂三楼的拉面师傅就是她的“重大发现”,“我第一次看见他拉面,面条飞来飞去,我就问他会不会功夫。”此后,拉面师傅只要看见“老外来了”,不论多忙都会给她展示一下自己的绝技,这被周埃乐视为与“你吃了吗?”相似的“中国式热情”。
但对周埃乐来说,中国人的这种热情放在运动上却少了很多,她曾对寝室室友唠叨:“武术是你们的文化,现在老外会了,你们都不会,难道以后要老外教你的孩子去练武术吗?”撂下狠话后,室友悻悻地跟她走向了操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周埃乐觉得,至少自己习武后产生了很大变化,“我原来的脾气特别不好,但学了太极拳之后,变得温柔了。”但她同时强调对女性地位的唤醒,“在很多国家,女性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女人应该要保护自己。”说到激动时,周埃乐在嘈杂的咖啡厅里坐着比划起太极拳的招式,然后话锋一转,“要不我去学学咏春,甄子丹演的叶问真是太帅了。”
本报北京7月8日电本报记者梁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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