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翼凯：海归年轻教师的发展）

 

　　

?■一个优秀的研究人员和一个成功的教授之间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别，就像一个临门一脚将球射入球门的球员和一个运筹帷幄的教练员一样。因此刚回国的没有教师经验的年轻海归要迅速进入良性循环，就需要尽快完成转型。

　　

?■个人的发展，总是处于一个周围环境中。整体环境越好、支持程度越高，个人发展越顺利。

　　

?■光电中心的发展过程，对于每个教师都是宝贵的经历。在最困难的时候，坚持永不言弃的文化，心中点燃着激情，坚持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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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在高校里已可以感受到中国正在经历的巨大变化。近年来大批优秀的年轻海归博士/博士后回到中国高校，从事研究工作。

　　

?上海交通大学光电材料与器件中心于2008年起筹建，先后招聘并全职在岗的6名年轻教师均有着海外学习工作经历。中心从零起步，经历了无场地无设备的初期状态，到2012年发展至具有500平米实验室（其中270平米净化实验室），年度科研合同经费超过一千万，在研项目包括基金重点项目二项、973课题二项、杰青一项。期间经历了无数困难，逐渐摸索出了一些适合海归青年教师在中国发展的经验。

　　

?摸着石头过河，按照国情发展

　　

?光电材料与器件中心的定位是对接国家重大产业的需求，依托TFT-LCD关键材料及技术国家工程实验室等国家基地，提升上海交通大学在电子器件制备等方面的能力。创建之初，仅有一间办公室，新进的教师和学生坐在一起办公。初期主要是从海内外招聘高素质人员，到位后逐渐解决实验场地问题。期间面临了硬件条件不足、跨学科招生、研究定位和方向、进入良性循环的切入点、组织结构及模式、文化倾向等诸多问题。也经历了不同的发展模式和思路，发现在中国的特定发展情况下，很难找到现成的答案，需要不断地进行探索。

　　

?首先在高校里，课题组形式就值得探讨。美国的制度是独立PI制，一个教授带一批博士生博士后，一个组的成果和经费情况可以简单地从学生/博士后人数做出判断。日本则通常实行讲座教授制，由一个教授二个副教授及助手组成，负责一个方向的教学和科研工作。因此国立大学的教授副教授退休或新开专业才会有晋升机会。欧洲的情况则和具体国家有关。

　　

?中国的高校处于国家转型发展时期，承担了比海外高校更多的职责。工科院校除了教学、科研及服务，还有对接产业化甚至标准化等要求。国内高校相当数量的课题组是PI制，一个教师带着一批学生。但独立PI制很难承接大的项目，如创新群体、973、重大专项等，也很难出大的成果。现有大的团队多是长期形成的分工合作配合默契的团队。而对于新成立的研究中心，新教师的定位、近期和长期目标、工作模式则需要探索出一条适合个人和整体发展的道路。

　　

?光电材料及器件中心从创建之初，招聘的新教师绝大部分是从海外刚回来，面临着工作模式的疑问。每个有抱负的海归，一定是希望独挡一面，成为学术带头人的，这也是独立PI制的初衷。但这要求将每个人的学术潜力发挥到极限并突破极限。在现实中特别是中国目前的情况下，教师需要做的事情较国外繁琐很多，而国家能够承担和支持的自由探索科研活动是有限的。更多地是要解决制约国家发展过程中的一些瓶颈问题，需要先保障发展。我们在实践中逐步发现，独立PI制的教师需要比团队制的教师付出更多的时间来获得足够的信息、条件支持和锻炼机会。适合海归发展的是一个具有一定层次及分工、有机组合互补型的团队。一个团队或者领域发展壮大了，每个成员都会水涨船高。这点在三年之内就体现出来,尤其是在承担重大重点项目方面非常明显。

　　

?海归人员回国后,如果要快速进入良性发展状态,最有效的方法是放下之前的成功故事和成果,脚踏实地用成绩取得同行的认可。如果没有国内的工作，之前的成果也会被逐步淡忘清零。如果回国后很快做出成绩，之前的成果则会有倍乘效应。同时需要让同行多了解所做的工作，海归回国需要大家帮助和支持，而不是展示之前成就的。中国的科研发展到今天，单从论文的影响因子乃至部分课题组的引用率等量化指标看，都和国外差距越来越小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从数字上超过。海归和本土教师的评判标准可以用邓小平的一句话来描述：“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作为海归我们也要意识到，海外人员的成功和当地的环境条件是分不开的。在国外做博士后和博士生阶段的成果往往建立在已有的实验条件、导师敏锐的选题眼光、课题组多年的声誉基础等方面。而这些对于刚回国的独立PI来说是很大的挑战。美国物理学家PeterFiebelman曾写过一本书“APhDisnotenough”，就是说从博士毕业到教授的转型。一个优秀的研究人员和一个成功的教授之间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别，就像一个临门一脚将球射入球门的球员和一个运筹帷幄的教练员一样。因此刚回国的没有教师经验的年轻海归要迅速进入良性循环，就需要尽快完成转型，尽可能多地获得各方面尤其是团队的支持,学习已有的经验。否则在中国快速变化的大局里要摸清发展规律，对于任何一个单独的年轻海归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

　　

?中国处在快速发展过程中，13亿人口的大国高速增长了30年，本身已经是一个奇迹。海外没有其它国家和中国是完全一样的国情，没有哪个国家的成功经验可以原封不动地拿来照搬。因此我们可以借鉴邓小平的另一句名言：“摸着石头过河”。

　　

?个人与整体

　　

?许多刚出国的人最深刻的体会是文化背景的突变，过去二、三十年熟悉的社会突然间变得完全不同。这不仅是表面的城市、社区、高楼的不同，在这方面中国已经接近甚至超过国外的许多国家城市。而更深刻的是文化、理念、思维方式甚至是价值观的不同。当这种连根拔起的感觉发生在许多刚出国的人的身上时，大家无不从内心深处希望自己的国家比任何时候都强大，这样就不用去改变自己身上淀积了几十年的中国文化的既成事实。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最好的爱国主义教育是在发生在出国拼搏的第一年。

　　

?我的朋友中，有在美国二十余年在知名大学做到终身教授而始终不加入美国国籍的，也有在赴美第一个月就不顾国内曾经的宣誓而加入教会的。对于第一类人我始终充满敬意，而对于第二类人，也理解其在国外面临的生存压力和释放的渠道。但对于大多数人，即便是仅从个人发展出发，也需要坚守一生的信仰和理想。

　　

?个人的发展，总是处于一个周围环境中。整体环境越好、支持程度越高，个人发展越顺利。此规律适用于小到团队，大到学校乃至国家。但整体的提高需要每个人的贡献，整体越大其良性循环所需要的周期也越长。个人越是热爱自己的团队、社区和国家，乐于奉献，那么国家的整体发展水平也会越高。

　　

?一个整体的运行效率，至少取决于相应的制度、个体的执行效率以及个体之间的配合。2008年，中国的GDP超过了德国；2010年，GDP超过了日本；再过若干年，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德国人口是8000万，日本是1.3亿，美国3.1亿。我们人均GDP排在全球100名以外。这在产业转型的同时，需要整体社会的运行要有改变，显著提高效率。也就要求探索适合发展的规律，形成相应的规则，每个人根据规则严格执行。效率通常是和执行力成正比的，美国、日本、德国恰恰是以守规则著称的。

　　

?梦想与激情

　　

?当我回国之前，曾听到先行回国者的感受，可以用二个Extreme来表达：

　　

?Extremelyexcited（极度兴奋）：中国在高速发展和变化中，出现了如此多的机会，以及这些机会带来的兴奋感，这是任何西方国家无法体验到的。

　　

?Extremelydepressed（极度沮丧）：中国在发展过程中，有如此多的新老问题，有些在发达国家已经解决的，而在国内甚至还没有被认识到。

　　

?光电材料与器件中心创立之初，条件非常艰苦。但是依靠学校的支持和创业的激情，坚持了下来并进入快速发展的良性渠道。其中一个因素是对接国家重大需求，大家在重要产业发展过程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有自豪感和成就感。中心成立近四年，已经为龙腾、天马、维信诺等重要国家企业培养了近百人的工程硕士，承担了973课题、基金重点项目等国家级研究课题。已经多次被国际期刊会议邀请发表论文。光电中心的发展过程，对于每个教师都是宝贵的经历。在最困难的时候，坚持永不言弃的文化，心中点燃着激情，坚持走了下来。实际上，交大无数的学生，从2010年毕业典礼的校长致词中学到了许多：

　　

?“梦想有多远，你就能走多远。理想的树立，是一生的追求和精神的原动力。它不是短视的急功近利。理想，就像天上的北斗星，就像心里的指南针。它让你远离人云亦云的平庸，激励你为了伟大的目标不懈地奋斗。人生如果没有理想，就如同河中的小草随波逐流。要知道，走得最慢的人，只要他不丧失理想，就比漫无目的人走得要快。都说机遇只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如果，你有理想，你就永远是那个准备最好的人。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贫穷困厄中，可是，人生的路没有坦途，永远的一帆风顺即便在童话里也不存在。理想就像黑夜里海上的灯塔，它让你在挫折和失败中永远怀抱着希望，而有了希望才会坚持，只有坚持，不抛弃，不放弃，才会有最后的成功。”

　　

?国内学者王云才教授的博客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

　　

?“卓越是熬出来的，

　　

?如果你年复一年地专注做一件事，

　　

?做了十年。

　　

?伟大也是熬出来的，

　　

?如果你在任何艰难时刻都不放弃你的理想，

　　

?40年后，你就会使众人景仰。

　　

?但你要能忍受了这时间的煎熬，

　　

?能舍掉这期间的亲情、爱好、时尚...

　　

?能承受这期间的寂寞、贫穷、枯燥...。

　　

?你准备好了吗？熬自己十年。”

　　

?出国留学的人员里许多都知道新东方校长俞敏洪。最后，用俞老师的两句话作为结束：

　　

?“人一天都不能没有目标、没有梦想的，没有目标和梦想，就会迷茫、失落，心理就会脆弱。中国的年轻孩子们现在大量的自杀行为，来自于二个因素，第一是面向未来没有见到的信念，更加没有信仰，信仰是一个社会的体系，在中国从农业社会走向商业社会，中国用20、30年的时间走完了国外200、300年才走完的道路…”

　　

?“我们的人生必须像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样，像青藏高原一样地度过。总是有无数的险峰在眼前需要我们去征服，而一旦我们登上险峰后，生命中无限的风光就会展现出来，整个世界都尽收眼底。当然，攀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必须付出很多代价，但这种代价都是值得的。你爬到一座山头，如果要去另外一个山头，必须从底下开始重新攀爬，因为没有任何两个山头是连在一起的。”最精彩的人生是到老年的时候能够写出一部回忆录来，自己会因曾经经历过的生命而感动，会感动别人继续为生命的精彩而奋斗，这时候我才能说我的生命很充实。

　　

?学者小传

　　

?苏翼凯，上海交通大学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TFT-LCD关键材料及技术国家工程实验室副主任、IEEE光子学会上海分会主席、交大知联会副会长。OSAOpticsLetters编辑（2008-2014）、IEEEJSTQE客座编辑（2008/2011）、AppliedOpticsFeatureEditor（2008）。毕业于合肥工业大学（学士、199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1994）、美国NorthwesternUniversity（博士、2000），2001-2003年于美国新泽西州贝尔实验室工作，2004年至今任上海交通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为微纳光学器件及其在信息传输及显示系统方面的应用。主持自然基金重点、杰青、面上、863、973课题等约20个科研项目。发表论文200余篇，其中SCI90余篇，受邀请在国际会议上做报告约三十次，论文被SCI他引超过700次，H指数20。拥有授权美国专利5项，中国发明专利30多项。多个国际会议共同主席、国际会议技术委员会委员。

　　

?苏翼凯获2011年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2011年上海市优秀博士论文、上海市优秀硕士论文；2010年上海市领军人才后备队；2009、2010年POEM国际会议最佳学生论文奖（指导导师）；2009年上海市曙光学者；2009年ACP国际会议最佳学生论文提名奖（指导导师）；2007年上海市第六届十大IT新锐；2007年上海市启明星跟踪计划；2006年教育部高校自然科学一等奖（排名第一）；2005年第十届霍英东基金获得者；2004年教育部新世纪人才计划入选者；2004年上海市启明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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